黒澤

搞港专用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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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R361】千禧年

……


何初三没有在跨年夜倒计时的习惯。


阿爸的生活方式带着点传统,从小家里就更看重春节,公历的跨年夜不过是句意思意思的新年快乐,圣诞节之流更是不怎么过。元旦的夜晚,何初三照例窝在公司加班,哪里也没有去,只有头顶的钟表嗒嗒陪着他——还有过来坐了会儿的小马哥。


马董事长说:“在这跨年做咩啊,钱又不会跑。这可是堂堂千禧年,一千年才一次!”


何初三看向电脑角落的数字。1999年。几个小时后就是2打头了。不知为何这也能引发人群的忧虑,甚至有媒体报纸已经开始鼓吹世界末日的谣言——何初三对此当然只是一笑置之,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。


小马咋咋呼呼说今天最该提前下班,又说如果真是末日了那最后一晚在公司捱过岂不是亏得要死?他只当小马哥只是金屋藏娇耐不住寂寞,所以直接开口让他早点返家。


马董事长没理他,只是在他旁边收拾着桌子哼着歌,把报纸揉皱巴了扔垃圾桶里,突然转过身开口问他:“喂,小子,如果真有这个狗屁末日你打算怎么过?”


何初三一愣,半天没开口。


“到末日了监狱也不放假啊,小马哥。”小马盯着他盯得目不转睛,于是何初三苦笑着坦白,“只能这样过啊。”


小马也一愣,大概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。说实话,他今晚过来确实是为了这件事。他夏大佬在探监时别别扭扭着嘱咐他去看看阿三,小马问他是不是需要带点话时又说不用,看看就行。


大佬啊,我小马跟了你这么多年,还不懂吗?


小马一屁股坐在何初三的办公桌上,把一沓文件歪斜着挤到一边,才开口:“大佬很担心你小子啊。”


“担心我做什么?我好得很,替我谢谢他。”


小马又听不明白了。他大佬和大嫂不是几年前就和好了吗,还每个月雷打不动去探监?怎么这语气?


“他没说什么别的吗?”何初三像是看透了他的疑惑,和善地补充道。


“唔……没什么,就是……”小马挠头,“抱怨了两句怎么就千禧年了,出去说不定都天翻地覆了这种话,说你小子在外面要好好生活,别给他惹出什么名堂之类的。”


“喔。知道了。”何初三点点头道。


……


何初三提早了好几天踩好了点。


不能靠得太近,也不能太远,最好还没有遮挡。好在监狱周围还算开阔,何初三费劲地把几箱烟花搬上半空阳台,齐刷刷摆好。他应该提前通知六一哥一声的,可惜联络总是有时差,寄信又太慢,提醒着他两人已经被这座密不透风的高墙阻隔,好像连时间穿梭于水泥厚墙中都会变慢。


何初三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,望向斜侧,摸出打火机。和夏六一常用的便宜火机一个款式。很多大佬都买了昂贵的专属火机,但夏六一似乎不太在意这个,或者说他藏藏掖掖偷着抽烟时经常需要见好就收、把烟盒和火机往外扔,买那种昂贵的也太亏了。


夏六一进去之后,之前同住过的房子里还散落了好多他的东西。何初三起初也没心思收拾干净,就任那些个人物件藏在各个角落,好像它们的主人没有一别二十年,而只是出门出个差。


二十年也好。起码比一辈子好得多。


何初三想起夏六一去泰国,杳无音讯那半个月。——相比之下,监狱看得见摸得着,几乎能称得上“安全”二字。但是为什么总是要这样?无论如何,夏六一总是会丢下他,无论是他放任夏六一还是代替他自己出手,结果竟然都是如此:分离。让人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某种因果注定。他越想越难以平静,坐在沙发上交叠于膝头的双手拧紧又松开。遗憾、恼怒、想念混杂在一起,他深吸一口气却闷滞着难以吐息,于是猛一抬手把夏六一的东西都掀翻丢去角落。毛巾。牙刷。拖鞋。相片。藏起来的烟盒。乱糟糟地躺在角落堆成不大不小的一座小山,何初三复又跌坐进沙发,茫然四顾,才意识到原来夏六一在同居的偌大房子里占的空间这么小。


这么小的一堆东西,在心脏里怎么会占据了那么大一团空间呢?


七年过去了,夏六一的东西他也没扔,但早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,多半早已经不能用了。什么保质期能长达七年呢?太少了,只不过他确实不肯丢掉。


……


何初三低头掐着表,又把火苗对准引线。


烟花飞腾奔向夜空。一蓬蓬一束束,花火见证了二十世纪最后的尾巴,又照亮了千禧年。


他一盒接一盒一箱接一箱地放。夏六一当年放烟花放得多兴奋啊,让他一度错觉他六一哥根本就不是想带他看烟花,只不过是爱看烟花而已。


烟花种类好多。他费劲地挨个买了些搬来,图一个种类繁多看着热闹。可真的放起来时又觉得冷。靠烟花取暖?要被骂痴线的。他把手揣进口袋,哆嗦着,跺着脚,踩到了一地狼藉空壳。烟花燃烧得很快灭得也快,光亮只一瞬,就萎缩成普通的皱巴巴的壳子下坠下来。他看着看着愣了神,只觉得更萧索。


上次绝对没发现这个。他记得夏六一怎么来来回回地跑,肯定是已经被那家伙踩扁了。何初三久久地望着监狱的方向,确信六一哥看不见这花火,却又希望能照亮一点天空,留下一丝痕迹。


烟花放完,刚刚好已经跨年。


新的千禧年了。他怅然地用鞋尖去碾水泥天台地面上的碎纸,拉紧了衣襟。他不是没设想过这样重要的日子该怎么过,他们一辈子所能经历的唯一一次千禧跨年。这个夜晚应当和六一哥一起过的,沙发,毛毯,薯片,可乐,啤酒……或者六一喜欢又不敢大摇大摆抽的烟。然后他们会把手往对方怀里钻,在沙发上叠坐,抓摸揉蹭,温柔地逼出喉口的震颤,让低低呻吟声四泻代替沉闷钟声,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活络而灼热起来。而不是这样的冷风,和观后即焚的花火。


——新年——快乐!何初三对着夜空长喊,下楼时隐约听见人家钟声,和电台里带着点电流音的庆贺,主持人说着辞旧迎新的话,展开对新的千禧年的期望和祝福。


末日没有到来。何初三也没期待末日,他希望他们两个都好好地,长长久久地活下去。并且在一起。


……


1999年最后一天的晚上,在何初三那里吃了不冷不热的瘪之后,在马如龙一脚迈出办公室门槛之前,他背后传来有些急促的、拔高了的声音。


“对了,小马哥,帮我也捎带一句当作答复吧。”


马如龙转过身,何初三和他对视三秒,笑了起来。


“我也很想他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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